上帝的清道夫 -----疟蚊的发现者罗斯

没有人知道, 历史上有多少死于"疟疾"与"霍乱"? 二十世纪初期,在热带与亚热带身染疟疾的人,就有一亿两千五百万人, 并且每年夺去两百万人的生命,疟疾的流行,使沼泽之地成为乏人问津之域。 得霍乱的人死得更快,一八九零年代,光是巴基斯坦的一场霍乱,就死了三十七万人,死亡的传染,象火炬一样快,一个村庄,一个村庄地死去......

如今,疟疾与霍乱这两大杀手却少有所闻,这都得归功于一个大学念错科系的人。"罗斯,谁叫你把人体解剖图画成这样?"医学教授在吼道: "连解剖器官图后,都画上美术插画,你以为这是美术课吗?" 他的作业本上还画有五线谱, 课本的空白处也写上许多诗。他几乎毕不了业,还以最后一名的成绩,被派到印度作军医。这样一个人,怎会成为疟疾与霍乱的终结者?

一八五七年五月十三日,罗斯生于喜马拉雅山麓的阿尔穆拉要塞。他的父亲是要塞的司令官,多次与喜马拉雅山上好战的廓尔喀族争战。罗斯出生时,正是战争最烈的时候,边城要塞每天的枪声、炮声不断。?孩子的安全,母亲抱着罗斯,偷偷穿过要塞秘道,经过一片片的稻田,才到安全的地方,而远处要塞已是烽火一片。 罗斯跟着妈妈回到英国,住在外祖父的农庄里,罗斯小时候惟一的玩伴,就是他的外祖父,他们常牵着手,沿着家门前的那条河散步。罗斯从小喜欢音乐、文学和美术,他经常在河边写生,尤其擅长水彩,他认为艺术贴近人心,文学是表达细腻感情的管道。

念错科系的学生

高中毕业后,罗斯进入圣巴多罗买医院习医,他天真地以为,在这里认识更多肌肉、骨骼的结构之后,可以帮助他把画画得更好,没想到医学院还要念一大堆与美术不相关的学科,罗斯晚年在回忆录中写道:"我认为医学是最索然无味的东西,医生过着最索然无趣的生活。"很难想象,写这段话的人,在一九零二年还拿过诺贝尔医学奖呢!

一八八一年十月,罗斯被分派到没有人要去的印度马拉斯港当军医。罗斯以为"当军医很清闲,一天只要看两小时的病人。其他的时间,都可用来画画",就很快乐地带着画板和水彩笔上任了。一八八五年,英国与缅甸开战,罗斯随着部队进入缅甸、泰国、越南、马来西亚的森林里。两年的野战经验,他仍到处支起画架作画。但是真正振动他心灵的是,沿途看到热带传染病号肆虐,可怕的瘴毒----疟疾、黑热病、霍乱......袭击一个又一个的村庄,不断有人死亡。在这些病人的阴影下,人的生命变得廉价。罗斯虽然是医生,对这些疾病却完全束手无策。这些病是如何传染的?没有人知道,只能归咎于"瘴气"。

旷野的呼声

疟疾是一种古老的疾病,西元前五年就有疟疾的记载,感染到疟疾的人会忽冷忽热、衰弱而死。横跨欧洲的罗马大军曾远征到热带地区,却被疟疾打得弃甲而逃。许多在热带地区流行的宗教仪式,都是为了赶走这种疾病。

苦难对良医的心是一种折磨。罗斯惴惴不安,有一天,他写下: "你----致命的访客,可怕的夺命者,有一天,我会将你击败。 虽然你的权力,传自远处乡村的哭号,显在无知的祈福避祸仪式上,但我知道,总有一个关键,能解开你狡猾的踪迹。

奄奄一息的小孩,靠在母亲腿上,生病的母亲随后也跟上小孩死亡的脚步。我的心哀嚎,上帝啊,我在这里做什麽呢?想成为文学家?诗人?高明的人?

旷野里传来上帝的呼召: '你愿意做我的清道夫吗?'" 罗斯肯定的回复,是普世公共卫生进步的里程碑,也是击溃热带传染病的先声。 蚊子排队被解剖

战后,罗斯立刻回到英国,申请进入公共医学系,专攻细菌学。战争时期留下的恐怖,使这个医学界逃兵,突破不喜欢医学的心理障碍,进入更深的研究领域,以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。 他那远大的抱负,深深吸引布罗森小姐。一八八九年四月二十五日,两人结为夫妇。当罗斯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时,很多医院争相聘请这位具有医学与公卫专长、又具临床经历的医师。罗斯一概拒绝,他的选择是回到印度瘴疫之区,在那里,他要与可怕的疾病对决。

这不是血气之勇的意气之争,而是冷静思索后的委身。 一八八零年法国医生拉伯兰已经在疟疾病人身上发现疟疾虫,这是一种单细胞的原生动物,可以寄生在人体的血液与肝脏中,但是拉伯兰不知道这种原虫怎麽进入人体中的。罗斯本来以为蟑螂是传染的媒介,但在蟑螂体内找不到疟疾原虫,他又怀疑是蝙蝠或水中的贝类,结果也不是。

一八九四年,热带医学之父梅森建议罗斯:"在蚊子身上寻找看看。"全世界的蚊子有两千五百种,光是印度就有三百种,要找到答案,就象大海捞针。 罗斯与妻子,到处巡逻疟疾疫区,抓蚊子来解剖,看他们胃中有没有疟疾原虫,在研究期间,他自己也染上疟疾,但是一复原后,马上又到处追查。有一些印度人主动来找他,希望供他做活体实验,故意被不同的蚊子咬,看哪一种会传染疟疾,罗斯拒绝这种不人道的方式,他宁愿将蚊子一种一种地筛选。 实验很辛苦,罗斯写道:"天气非常闷热,我的汗水一滴滴地掉在显微镜上,竟然使显微镜上的螺丝钉很快地生锈。日以继夜地观察,使我的右眼肿起,但还是要再看下一只蚊子......"

装纱窗&煮开水

一八九七年,他在"按蚊"的胃和唾液中发现的确有疟疾原虫。按蚊就成为后来著名的疟坟。他激动地在实验本上写下:

"今天, 是上帝将他的怜恤,放在我的手中,何等奇妙,上帝是值得称颂的,即使死亡的气息在我周围,我仍禁不住感恩的眼泪,我看见他那隐藏的作为,那杀死百万人的祸首啊!我终于找到你狡猾的足迹,

正如上帝所说: '死亡啊!我的毒钩在哪里?'你得胜的凯歌终将沈寂,无数人终将获得拯救。" 罗斯证明按蚊就是传染疟疾的媒介后,立刻实施下列改善措施:积水滋生蚊虫地区进行排水、都市污水道加盖、清理家庭瓶罐中积水。此外,罗斯还发明"纱窗",成为后来家家户防蚊的必备。 同年,罗斯又发现霍乱传染病,是来自饮水中的霍乱弧菌。他提出"水要煮沸才饮用,就不会得霍乱。"但是罗斯提倡要装纱窗和喝煮沸的开水,却被很多人反对。他解开了传染病之谜,却断绝了印度灵异鬼怪崇拜的巨大利润,煮沸水又与当地喝天然圣水、在圣河沐浴的习俗相抵触,而使很多人以宗教的原因反对他。 罗斯不为所动,一八九五年他发现黑热病的病原虫,是由身长不到0.3公分的白铃所传播的。一八九九年,他去世界各地旅行,倡导预防这些传染病的做法,并且使防止疟坟与喝煮沸过的水成为普世的共识。一九三一年九月,他最忠实长期的战友----妻子病故,给他沈重的打击。隔年,这位对人类贡献极大的科学家,静静走完他一生的道路,完成他作为上帝清道夫的荣耀呼召。

本文采至张文亮教授的《我看到大山小山在跳舞》- 科学大师的求学 、恋爱与理念之(三)。